文|沈冰清

木心的《从前慢》中写道：“记得早先少年时，大家勤勤恳恳，说一句，是一句。”他笔下清晨寥寥数人的火车站，夜晚只留路灯闪烁的长街，卖豆浆的小店，铃声清脆的自行车......每一幅画面都充满宁静祥和，温暖幸福。我们耳边听到的是熟悉的欢声笑语，不是冰冷的微信提示音，我们看到的是一张张神态各异的脸，而不是一个个低头的身影。

还记得前两天母亲的手表急需维修，我便陪她一同去了附近的钟表店，整齐的商铺边上，小小一间昏暗的钟表维修店就显得尤为突兀，还没来得及细细观察，却被隔壁乘凉的爷爷告知，这家店已经关门了，店铺转让。当下的心情除了未达到母亲目的的遗憾，其实还有一些失落，是啊，现在这样什么都讲求“快”的时代，还有多少人会像母亲一样为了一块旧表奔波呢？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手艺人自然就被淘汰了。

那么“快”就是一切吗？争分夺秒，赶超对手，获得短暂的满足感之后迎来的常常是漫长的空虚。我觉得自己每天都很忙，有时却不知道在忙什么。其实“慢下来”并不是说放慢速度，拖拉推迟，而是要放宽眼界、放松心态，比给自己那么大的压迫感，也许有些时候，“慢慢来”的心态反而会得到意想不到的收获。

生活是美的

读《慢煮生活》，汪曾祺所见的一草一木，一花一叶皆有生趣，皆是美的。

美在八月的葡萄园，“白的像白玛瑙，红的像红宝石，紫的像紫水晶，黑的像黑玉。一串一串，饱满、磁棒、挺括，璀璨琳琅”；美在自家后园的腊梅花，“每个纸条上都是花，无一空枝。而且长得很密，一朵挨着一朵，挤成了一串。这样大的四棵大腊梅，满树繁花，黄灿灿地吐向冬日的晴空，那样热热闹闹，而又那样安安静静，实在是一个不寻常的境界”；美在天井里的秋海棠，“小房外面有一个小天井，靠墙有一个秋叶形的小花坛，不知道是谁种了两三棵秋海棠，也没有人管它，它在秋天竟也开花。花色苍白，样子很可怜。不论在哪里，我每看到秋海棠，总要想起我的母亲”……

所见之景，美在眼里。与我们一起生活的那些人，美在心里。比如书中经历了文化大革命的老曹，被捆绑吊打，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，但却并不妨碍他依旧“红火”，健谈豪饮。再比如与汪曾祺一起赏菊的老舍先生，从不去凑赏菊大会的热闹，一桌好菜，几壶好酒，既醉既饱，让人至今不忘。乐观豁达面对生活，生活在他们眼里自然无处不美。

生活是好玩的

人活着，就得有点兴致。

初读《跑警报》，读到的是西南联大三天两头“跑警报”诙谐场面。“有一个姓马的同学最善于跑警报。他早起看天，只要是万里无云，不管有无警报，他就背了一壶水，带点吃的，夹着一卷温飞卿或李商隐的诗，向郊外走去。直到太阳偏西，估计日本飞机不会来了，才慢慢地回来，这样的人不多”。

再读，读到的是幽默文字背后的苍凉，是云淡风轻背后的不屈服。原以为汪曾祺的文字中只有简单美好，却不想，他也可以写到奔跑途中散落不知去向的一封封情书；写到日本飞机轰炸西南联大时投下的一枚枚炸弹；写到小树林里被炸死的一匹匹驼木柴的马......却又在读者心头发酸之时补上一句“此外似无较大伤亡，警报、轰炸，并没有使人产生血肉横飞，一片焦土的印象。中国人不那么容易被吓得魂不附体”。仿佛在说，看，生活永远没有你想的这么糟糕。只要你想，这日子就是甜的。

生活值得珍惜

汪曾祺的散文中，西南联大这个地方出现了许多次。飘着木头香的食堂，贴着各色壁报的民主墙，教学风格各异的教授们，字里行间透露着作者对那段时光的怀念。西南联大哪里这么好，让人久久不忘？是呀，它“设备条件差，教授学生生活苦”，但它却有着最自由的氛围，平凡的校园生活里，充满着天南海北的人间烟火气。

整本书的文字都是淡淡的，说怀念，没有生离死别的悲伤；讲经历，没有颠沛流离的辛苦；谈家人，没有掏心掏肺的倾诉。汪曾祺就像一个慈祥的老爷爷，带着他装满故事的口袋，来到每个读者身边，送上一份礼物。

生活细水长流，我想过得有滋有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