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自己的时区里慢慢绽放

文|周秦

韩松落在《老灵魂》里写下这样一句经典台词：“我们似乎会在某一年，爆发性地长大，爆发性地觉悟，爆发性地知道某个真相，让原本没有什么意义的时间的刻度，成了一道分界线。”诚然，人的成长可能是因为电光石火的一瞬间，在肉眼可见的空间维度之上，看见穿透命运的智慧，但这个神圣又神秘的时刻会在哪一刻出现，没有谁能给出精确回答。所以人们要学会在时间的长河里耐心等待，等着凛冬结束，等着时刻到来，等着成长降临。有些人仿佛就是被时间选中的幸运之子，比同龄人提前成长，在生活里大展拳脚。他前方的路一层层被铺开，他的人生似乎注定熠熠生辉，光芒万丈。也有人似乎永远就是慢一点，如同和其他人不在一个时区，但他依然自得其乐，最终也会在某一刻完成蜕变，拥有灿烂人生。

我想，成年人是这样，我们每天面对的小学生难道不也是如此吗？他们可能也在自己的时区里慢慢长大，慢慢绽放，即使慢一点，慢一点，再慢一点。

彭彭是班里较为内向的男生，他瘦瘦小小，坐在班级的第一排，声音也细细轻轻，他就像小巷口的一阵微风，轻轻柔柔，碰到你的指尖还会害羞地转弯，再缓缓吹向巷尾。和班里身形高大、声音洪亮的男孩比起来，这样的小男孩确实存在感显得低了些。

我清楚地记得彭彭是个小完美主义者，每个数字、每个计算符号都要写得工工整整，不容一点潦草，遇到书写不满意的情况，彭彭会立马拿起橡皮重重地擦去，再用力写下一行又一行数字，直到满意为止，所以一份的作业量在他手里可能要花上两份的时间，作业拖拉情况频繁发生。

那时候彭彭的成绩一直在中下游徘徊，语文默写、英语背诵、数学练习都需要各科老师多留心，很多时候还要被“请”到办公室，由老师手把手、一对一地再辅导，甚至有时还需要老师从头把课堂内容再梳理一遍，因为一课的知识点他可能要用两课的时间来消化。就这样他在自己的时区里慢慢自由徜徉。可我们任课老师都为他看在眼里，急在心里，尝试了“十八般”的教育教学方法，奖励法、惩罚法、竞争法、沟通法等等，但作用都微乎甚微，仿佛彭彭他自己内心有个强大的保护障，屏蔽了一切在他时区以外的东西。

峰峰有着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，眉形立体，声音洪亮，性格外向，是当时班里存在感极高的男孩。当初刚开学没几天，我就收到多位同学的小报告“峰峰刚刚要和我玩，我没答应，他就出手打我”、“峰峰把我的橡皮抢走了”、“峰峰给我取外号，说我是小蜜蜂”，在我意识到峰峰是个潜在“红色警报份子”后，立马进行了班队教育《与同学友好相处》、《校园礼仪》、《校园安全》，还和峰峰多次面对面沟通，每次沟通时峰峰都睁着大眼睛，连声说“是是是”，并承诺“以后不会了”。就在我以为“警报”即将解除时，关于峰峰的小报告又来了，峰峰甚至自己还摔了一跤，我十分无奈且无助，只能找他家长沟通，结果家长表示自己拿峰峰也没办法，在家一遍又一遍教育过，但峰峰到了学校就像换了一个人。那时，我深深地感受到峰峰也沉溺在自己的时区里，对平行时区的任何事物都持保留态度。

就这样，一个学期过去。新学期的第一天，我告诉全班“过去只属于过去，老师不会带着过去的眼光来评价你，希望在新的一年里，大家能让老师认识崭新的、更优秀的你们”。过了段时间，我惊奇地发现彭彭能坚持主动交作业，甚至正确率大有提升，而且字依然保持工整。我不禁好奇，悄悄把彭彭拉到身边，对他说：“这个学期你进步太大啦！不仅上课能主动回答问题，下课作业都能及时完成，字还写得那么好看，能不能告诉周老师，是什么让你这个学期进步那么大？”彭彭害羞地微笑，不说一个字，我又说：“没关系的，大声告诉老师。”彭彭红着小脸，轻声说道：“其实我也不知道。”

峰峰也是发生了巨大的变化，原来强势的他变得友好了不少，中午就餐看到一年级的小朋友还会细心提醒他们：“今天下雨地滑，你们小朋友要走慢一点”，看到抹布脏了还主动提出要帮全班洗抹布。我更是好奇峰峰变化的原因，但找来峰峰询问，峰峰也只是留下酷酷的四个字就跑了“我长大了啊”。

曾经在我眼里，这两个孩子深陷在区别于同龄人的时区里。无论我用出多大力气，也难以把他们从自己的时区里拉出来。但我却忘了，对于我来说看似孤独的事情，对于他们来说却很灿烂。每个人本该有自己的步调、自己的时区，强行把他们拉扯出来，只会让他们难以适应。反而有的时候放手等一等，等那个神圣而又神秘的时刻到来，他们自然慢慢成长、绽放。